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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本篇小說含有大量小說劇情,且是自創女角,不喜者請自行避開。
 
  他所踏之處皆是濕土,沉沉地浸泡在溫熱的血水裡,黏得他的靴子發出了啪達的聲音。他眼前的千狐不再是純白,臉龐、髮梢、斗篷、長袍、長靴,無一不是浸透了鮮紅色,連她象徵神聖的長劍彷彿也喝盡罪人的懺悔,滴滴答答地垂著血滴。
  「…你來妨礙我的嗎?」
  他搖頭:「我只是來看看妳。」
  「那就好。」千狐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在陰暗的樹林裡,他知道,自己或許會好一陣子都見不到了。
 
  剛剛結束了開國祭典,利姆露滿腦子都是「讓我好好睡兩天」的念頭,這一個禮拜事情接二連三的來,跟各個魔王、君主的會面也好,祭典中的技術發表、鬥技場表演也好,還有祭典尾聲被零售商們刻意找碴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矮人國和魔物王朝的及時援助,恐怕會因此掉入零售商背後的主謀—西方評議會的圈套裡吧。
  治理一個國家真是夠麻煩...比以前當主管的時候更容易讓人心累,雖然現在這副史萊姆的身體也沒辦法真的感到疲累就是了,即便現在都是用人型活動,也不改他本身就是魔物的事實。
  「利、利姆露大人!」
  「啊、利古路德,發生什麼事了嗎?」
  朝他急奔而來的是這個國家的哥布林營運長利古路德,一開始就以村長的身份幫利姆露處理所有村莊事務,但利姆露絕不會承認當初只是因為自己想當個甩手掌櫃,才會讓利古路德擔任村長一職。
  在村莊慢慢擴大成國家的同時,利古路德也跟著學習了許多應對措施 ,照理說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及時做出最好的處理,像今天這樣火急火撩的還真是少見。
  「從東方傳來一股巨大的*魔素能量,估計是十分強大的魔物!」
  「東方?東方之國嗎?」
  「那個方向估計是的,紅丸大人以及白老大人都已經趕去了。」
  這下可頭疼了。
  現在掌握情報最少的就是東方之國,而且很明顯他們的態度對我們是不友善的,但如果是奇襲的話,會挑在祭典剛結束這麼惹人注目的時候嗎?
  就在利姆露困惑的時候,他被轉生時的無敵技能發動了。
  《告:是奇襲的可能性極低。》
  腦海裡響起了*智慧之王的聲音,利姆露因此而鬆了口氣。
  啊啊是這樣啊,既然智慧之王老師都這樣判斷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
  無視了智慧之王那彷彿無言以對的反應,利姆露拍拍利古路德的肩膀:「大概沒事,我們也去現場吧!」
  「是!」
  
  一隻傷痕累累的大白狐,嘴裡叼著小孩,站在我的東門口。
  利姆露在抵達東門的當下,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狀況,接著不依靠智慧之王總結出這樣一個結論。
  「利姆露大人,對方看起來是來求庇護的。」開口的是提前與紅丸一起過來的白老,見自己的主人彷彿若有所思,因而提出了自己的判斷。
  「嗯,好像是這樣呢。」話雖如此,也不能排除是陷阱,要是輕易派人上前救助,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思來想去,利姆露最後嘿呦一聲,躍到大白狐前面不到三公尺的地方,決定開始交涉。
  反正這樣的距離,紅丸跟白老也一定能在對方攻擊前擋下,我只要專注在孩子們身上就行。抱著這樣任性的念頭,利姆露開口道:「我是魔國聯邦的魔王利姆露,如果你是來求助的話,就先把孩子們放下吧。」
  靜靜等著大白狐行動,紅丸跟白老兩人都已悄悄把手擱上腰間佩劍,以防萬一。然而,大白狐很乾脆地就把孩子們放了下來,見孩子們仍窩在牠身邊,還用腳掌輕輕推了推他們,示意他們往前走。
  沒事的。
  大白狐的眼神中帶著這樣的安慰,讓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半猶疑半畏縮地往利姆露那邊靠。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居然一個嘴叼了二十一個人啊…」一邊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感嘆,利姆露一邊看著利古路德將這些孩子帶進城門,卻聽到身後傳來沉悶的一聲「碰」。
  《告:傷勢過重,魔素量流失過快,估計已陷入瀕死狀態。》
  在利姆露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智慧之王已經給出答案,他沒有多想,跨步來到倒下的大白狐身邊,掏出*胃袋裡的完全回復藥水,往看似最嚴重的傷口倒下。
  然而,他並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的結果,傷口沒有消失,白狐依舊瀕死。
  他記得,同樣身為轉生者的*日向也曾有過一樣的事情,完全不接受藥水的效果,得靠技能治癒才行。
  「該不會...」
  《告:身為轉生者機率極高。》
  原來,轉生後成為魔物的不只我一個。
  心底揚起一股莫名的感觸,利姆露回頭對紅丸下令:「紅丸,把朱菜叫來。」
  見紅丸領命離開,他才望回白狐身上。
  不要緊,我不會讓你死的。
  利姆露將手撫上白狐的傷口,緩緩地閉上眼睛。
  
  意識混屯,感覺漂浮在濃稠的液體中載浮載沉,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好睏。
  但是,耳朵裡嗡嗡的聲音,卻吵雜地令她無法入睡。
  是誰在說話?是誰在...喊我?
  「千狐。」
  這個聲音,我好像、剛剛才聽過。
  「千狐。」
  好像...是那個站在門口的人。
  透明得彷彿把天空變成了髮絲,瑩亮的天藍色長髮因為他的跳躍而飄逸。
  是一個,不像是魔王的人。
  「千狐,醒來啦。」
  啊…想起來了,那個人的名字是...
  「利姆露...嗎…?」
  見眼前的人在睜眼之初就喊出自己的名字,利姆露有些意外,但仍先將回復藥水湊近她乾涸的唇瓣,道:「嗯,是我喔。先把藥水喝了,妳剛才差點死過一次,身體還很虛弱。」
  靠著自己的智慧之王和朱菜的神聖魔法,總算把遊蕩死亡邊界的千狐從鬼門關前扯回人間,利姆露可不想再用一次*「死者復生—返魂的召喚」,在不確定對方是多高階的魔物之前,一不小心魔素就會被抽乾陷入沉睡,真是太可怕了。
  千狐一點一滴緩慢地喝著,原本蒼白的臉漸漸地恢復血色,在瓶子清空之後,她已有了自己坐起身的力氣。
  而在這段時間,利姆露才有閒暇去仔細觀察千狐的外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發動完神聖魔法就恢復人型,不過這應該代表剛剛他跟朱菜一起灌進去的魔素量,足以讓千狐的魔素一下子就填補到能夠轉換型態的程度。
  千狐的人型跟狐狸型態同色系,全身都以白色為主,稍嫌凌亂的短髮,在左側有著兩根散發星空般紫黑色彩的尖羽,身上的衣服似乎直接由毛皮變成,長至小腿的斗篷,領子邊滿是蓬鬆的狐毛,但斗篷裡的穿著就顯得過於簡單,僅僅只是一件長度只能包覆到胸部下緣的背心,以及宛如單單用布遮擋重要部位的短裙,大幅度地露出了她纖細的腰身與修長的雙腿。
  在感受到身後的朱菜傳來殺人視線之前,利姆露強迫自己把眼睛移回千狐臉上。他剛才絕對沒有在猜測千狐的胸部有多大,絕對沒有。
  「...非常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千狐簡短的表達了感謝,隨後便把注意力移到孩子們身上了。
  利姆露簡單地說明了孩子們日後會在日向的指導下學習,也會給他們安排照顧者之後,千狐才正式的向他表達了感激—上身鞠躬致謝:「對於孩子們的安排,我無以為報,希望日後他們能平安成長就好。」
  聞言,利姆露愣了一會兒才意會:「啊…我還以為妳會想留下來照顧孩子們呢。」
  「這一點...還請恕我拒絕。」千狐漠然垂下眼眸:「我還有事要做,待我完成之後,再來考慮也不遲。」
  利姆露點點頭:「…嗯,到那時候也不遲。總之先給妳換一套衣服吧,朱菜,麻煩妳了。」
  「是。」似乎是已經想好該怎麼縫製,朱菜快速地量好千狐的尺寸之後便離開了,利姆露則是接在她後頭,說了讓千狐好好休息,把紅丸也帶出了客房,留下一個單獨的空間給千狐。
  「利姆露大人。」
  「嗯?」
  「她所說的『有事要做』,恐怕不是什麼好事。」距離拉開之後,紅丸立刻提醒道:「我想...應該是回去復仇之類的,不阻止她好嗎?」
  停下腳步,利姆露望了一眼紅丸:「嗯…我這麼說好了,如果當初我沒有雇用你們、給你們取名,只是替你們療傷的話,你們會放棄向豬人族復仇嗎?」
  「當然不會,那可是滅村的恨!」
  紅丸回得很坦誠,讓利姆露不禁輕笑:「這就對了嘛,那我們又有什麼立場要求她不可以回去復仇?我當初雇用你們的時候,可沒限制你們不能報仇喔?是你們自己選擇放棄的,啊…雖然那個始作俑者過沒多久也被我解決掉就是了。」
  「我明白了,所以利姆露大人才會不過問事情的細節嗎?」
  「那是當然,要是到時候被誰拿這件事情出來說嘴,我們也大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責任她自己承擔。」利姆露也不是笨蛋,要是他表現出明顯知道千狐要報仇的模樣,卻又不加以勸阻,可能會成為日後影響國家信用的隱患,他才沒那麼笨呢。
  不過他也很在意千狐想要復仇的人是誰就是了,利姆露決定過會兒就去找那群孩子套話,正好孩子還小,正處於能夠隨便套就能全部脫口而出的年紀。
  希望別套出什麼驚為天人的真相就好了。
  利姆露一邊想著,身後帶著在後頭低聲讚嘆不已的紅丸一邊跨步,往暫時安置孩子們的房間走去。
  
  被稱作朱菜的妖鬼族,給她帶來了一件潔白的無袖長袍和絹製平底鞋,大概是不想破壞她整體的色調吧,長袍的邊緣以銀線繡成簡單的花樣做裝飾,平底鞋穿著也很合腳。
  腦袋裡一直轉著的聲音,在冷靜下來之後,凝聚成一句話。
  必須,讓他們付出點代價。
  禮貌性的向魔王利姆露告辭,儘管一旁的部下看似滿臉困惑,但魔王依舊只是笑著說:「有什麼事都可以回來喔!」
  有什麼事都、可以嗎?
  不、有些事情,不可以。
  她重新踏向來時路,隱入樹林的那一刻,右手召喚出她的戰友—一把銀白色的長劍,刀刃閃耀著柔和的月光,刀柄則刻有精細的叢生藤蔓。
  從她轉生到這個世界開始,就陪她歷經風雨的戰友啊,這次也請幫助她完成自己的一點任性吧。
  她將用鮮血染紅劍身,從哀嚎中吸取他們汙穢的魔素,一切、都將跟以往不同,她的戰友能夠體會自轉生以來最滿足的一次戰鬥。
  啊…好像錯了,不是戰鬥呢。
  「是、屠殺。」
  
  「不准跟來。」
  「但是、利姆露大人!」
  「誰都不行,蒼影你的分身體也不行,給我收好!」面對這群硬要跟來的部下,利姆露忍不住想抬首問蒼天:誰讓他們生出這麼一副可怕的忠心度,誰?!搞得他連獨自外出都得在大門口跟他們折騰老半天!
  《告:就是主人。他們自從被主人搭救之後就—》
  好了夠了,不要在這種時候都那麼鉅細靡遺把答案告訴我!
  制止了智慧之王的發言,利姆露扶額嘆息,既然溝通不行,那就只好改成強制命令了:「我說、通通都留在這裡,我去去就回,這是命令!」
  現場瞬間陷入沉寂。
  「…謹尊吩咐。」身為密探的蒼影最快接受,因為他就是尊命令行事的人,利姆露並不意外。
  接著妥協的人是作為大將跟師苑的紅丸、白老,他們倆都知道不管主公的命令多不合理,他們都得執行的道理,會接受也屬正常。
  朱菜跟紫苑很不高興,但是還是應了他的要求,雖說回來之後會被氣好幾天,但利姆露這次無論如何都想自己去。
  「乖乖等我回來啊!」
  這麼說完後,他一個箭步躍進森林裡。
  聽完那些孩子的話之後,實在很難放著千狐不管呢。
  至少,再見妳一面,即便、妳一身鮮紅。
  
  千狐,意指千年的妖狐。
  她原本的名字,因為歲月而消失,長久以來無人叫喚,讓她自己也遺忘了,任由那些人尊稱她做「千狐」,逐漸取代了她身為人類時的名字。
  但是,她並不喜歡。
  這麼喚她的人們,眼神裡充斥著慾望,用守護村莊的名義,將她留了下來,原本純樸善良的村落迅速被貪婪掩埋。
  「有了千狐大人,就不必擔心外來的侵略者了。」
  本來只是希望有個可以保護他們的人,而後卻變成了他們向外侵蝕的依據。
  「你們這群人,經過千狐大人的村子還不上繳通路費!想違抗千狐大人嗎?!」
  原來,人類可以變得這麼醜陋。
  她漸漸的,討厭起自己的人型,或許只是一絲無謂的掙扎,她再也不用人型示人,卻因此被惶恐的村民請來了不知哪來的魔導師將她關在山洞裡。
  憑這微不足道的魔素量,她其實可以輕易破壞掉封印離開,只是她不忍心。
  因為,被用來當作封印媒介的,是一個個年幼的孩子。
  隨便破壞掉封印,就有可能失手殺死這群無辜的孩子,她不想這麼做,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是用小孩來當媒介。
  天生自帶較多魔素的孩子就一個人承擔封印的維持,較少就兩個孩子一塊,每隔一段時間就送來。之所以會源源不斷將孩子帶來,是因為孩子的生命力並不如大人,只能維持封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會被抽乾魔素死去。
  為了保住這些孩子,她選擇用自己的魔素頂替封印所需,將孩子們留在自己身邊,就這樣增加到了二十一個,無人死亡。
  但是,在洞穴裡,孩子們沒有食物,過沒多久也會因為飢餓交迫而餓死。於是,她將自己的魔素當作營養,小心翼翼的控制份量,巧妙地維持每一個孩子的身體機能。
  而她,在這樣的大量使用魔素下,日漸消亡。
  有些足夠大膽的孩子,會趁著夜深人靜溜出山洞,躲避村民的耳目,給大家帶來一些食物和外面的消息。
  聽說,原本掌控朱拉大森林的暴風龍不見了;聽說,有一個很厲害的魔物幾乎統一了朱拉大森林;聽說,這個魔物當上了魔王,建立了一個很威風的國家;聽說,這個魔王要創造一個魔物與人類共生的世界。
  這個奇特的魔王,名叫利姆露。
  十天前,利姆露的國家舉辦了開國祭典,孩子們非常想去的樣子。
  也該是離開這裡的時候了。當她這樣打算的時候,她卻發現了、孩子們被送來山洞的真相。
  那是十天前,那是她最痛恨「千狐」這個名字的時候。
  
  「千狐大人是村莊的守護神喔!」
  「而且她對我們很好很好!」
  藉由孩子們的話,利姆露一塊塊拼湊出事情的原貌,他得知千狐原本只是路過的冒險者,為了保護當時不斷被魔物攻擊的村莊而留下來,一開始都是人型,以長劍作為武器,他卻萬萬沒想到,孩子們天真的童言童語竟也能讓他感到如此滲人。
  「千狐大人被關在山洞裡好可憐的。」
  「所以我們想去陪她玩!」
  短髮女孩眨巴著清澈的大眼:「我們家好窮好窮的,但是爸爸說只要我去陪千狐大人,我們就會變有錢了,到時候他就會像以前一樣帶我到處去玩。」
  「才不是呢!」旁邊的男孩插嘴道:「我媽媽說,只要我們跟千狐大人合在一起,村長就會給我們的爸爸媽媽好多好多的錢!」
  去陪千狐就會變有錢?跟千狐合為一體就會拿到錢?
  利姆露無法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他只能愣愣地聽著孩子們說出更驚悚的畫面。
  「村長大人牽著我,帶我去找千狐大人的時候,媽媽笑得好開心...」倚著牆邊的女孩扁著嘴:「媽媽看起來一點都不會想我,明明知道去了之後我就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合為一體、會拿到錢。
  不需要智慧之王的解釋,利姆露也能明白,這群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被當成飼料了呢…」
  「紫苑!」
  被紅丸狠狠一瞪的紫苑立刻摀住嘴,卻語帶委屈:「我、我說的是事實啊…」
  沒錯,紫苑說的是事實,這群孩子的父母,將自己的孩子當成飼料,賣給了村長,獻給千狐作為祭品,希望她能為村莊帶來繁榮。然而,千狐並沒有這麼做,她救了這些孩子。
  但是,為什麼千狐會選擇報仇?就算對那些父母感到寒心,也大可以直接帶著孩子們遠走高飛,用不著特地把孩子交給他之後又折返回村。
  「我被媽媽丟掉了...對吧?」一個一直躲在角落的孩子突然情緒崩潰似地,大聲地嚎哭起來:「出山洞之後好多人要抓我!他們說我不該活著!我跑去找媽媽她卻、卻說我是沒有用的廢物!」
  宛如一個開關被開啟,孩子們彷彿終於回想起自己不肯面對的記憶,哭聲一個接著一個,傳染了所有的孩子。利姆露他們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個上前擁抱這群孩子,他們心裡有數種情緒交錯,複雜又沈重得讓人難以承受。
  自己保護的人民,居然是這種人,買賣自己的孩子,甚至嫌棄他們不中用。
  利姆露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理解,千狐之所以要回去的理由。
  「...我要出去一趟。」
  最後,待哭聲逐漸稀落,利姆露迸出了這句話。
  
  已經不曉得有多久沒有好好握住這把劍了,她卻感覺劍正在傳遞喜悅給她。
  刀刃滑過肌肉,輕易地切割出他們生命的終結線,銀白色的劍、宛如狂喜般,在空中斬出一道道優美的血濺月。
  在飛濺的血花裡,她想起來了,自己曾經發誓,絕對不用這把劍殺人。
  這把長劍,是她轉生時的願望具象化之後的產物。
  希望...可以把所有人...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村子裡已經被寂靜包圍許久,月亮正要升到接近正中,不知不覺,她佇立在原地失神了好久。
  血與內臟的腥味、遍佈村落的屍塊,她茫然地環視一圈,抬頭仰望夜空,月亮是美麗的下弦月,那弧度令她想到手中的長劍,曾經也如此潔白。
  他們是罪人,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但是,這無法令她心中逐漸膨脹的內疚消失,反而多出了一個聲音,強烈指責著她的罪行。
  「...千狐。」
  她緩緩轉身,只見利姆露一腳踩進她造成的血池裡,在距離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停下。利姆露的表情始終如一,似笑非笑的淡然,彷彿那些屍體和鮮血只是常見的花木背景,可以直接忽視。
  「…你來妨礙我的嗎?」既然猜不出他的意圖,那麼直接了當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魔王輕輕搖了頭:「我只是來看看妳。」
  「那就好。」她挪動自己的雙腿,或許是因為維持站立過久,走起路來顯得有些無法平衡,但她依舊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樹林的陰影中。
  就在她以為對方已經離去的時候,她卻聽見了魔王的輕語。
  「如果沒有地方去,就來我這吧。」
  為什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呢?
  她想不明白,但是她發現,自己好像可以忍受魔王喚她「千狐」。
  「…千狐,」她勾出了一抹幽然的笑意:「這大概是我,聽得最順心的一次。」
  
  從那之後過了一個多月,千狐彷彿從世間消失一般無消無息,誰都沒有再提過這個人,連她帶來的孩子們也只有剛開始會問起,在無數次的「如果有任何發現會先告訴你們」之後,他們也不再過問了。
  利姆露偶爾會想起她,接著被其他事情糊裡糊塗地淹沒過去,曾經試想過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再見面,但他從沒想過會、這麼平淡。
  「兩天後會到達我的國家...嗎?」利姆露盯著手上那張只寫了一句話的牛皮紙,默默瞇起眼睛。
  是說、一般人都會希望是偶然相逢吧,為什麼會有人特地先寄一封預告信,而且還是只有一句話的那種...太隨便了吧!
  「利姆露大人,這是上次那個轉生者...千狐寄來的吧?」
  「嗯,說是兩天後會到這裡。」
  「那麼,大人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先跟孩子們說這件事,然後準備一個地方讓她休息...」察覺一旁的紫苑似乎失望了一下,利姆露困惑的望向她:「為什麼這麼問?」
  紫苑只是心虛的撇開頭:「呀...本來以為利姆露大人會因為她的態度而不高興...的說?」
  「不...我不是那種在小事上會計較的人喔?」
  「話是這麼說啦…」紫苑不怎麼服氣地咕噥:「只是覺得、利姆露大人很包容她...什麼的。」
  包容?我有嗎?利姆露認真地思考了一遍,選擇反駁紫苑的話:「我對你們也是一樣啊?」
  「才不一樣呢!利姆露大人可不只一次對她說了可以回來找你吧!」非常認真地向自己的主人抗議著,紫苑可以說是感到了不安。
  一直以來,都是她跟朱菜在默默爭取利姆露的注意,前陣子多了一個日向,才因為日向的性格過於霸氣而放心,不知為何又冒出來一個千狐。
  這些轉生者有完沒完啊?!
  那個時候她只是因此而感到些許厭煩,但是一直跟在利姆露的身邊,反而讓她內心的警鈴大作。
  因為,利姆露開始會不自覺地抬頭看月亮。
  尤其是,下弦月的夜晚。
  紫苑記得,利姆露堅持要獨自去找千狐的那一天,漆黑的天空裡也掛著一彎潔白的下弦月。
  雖然利姆露沒有說出當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他對那些被留下來的孩子們說:「我們一起等她吧。」
  利姆露在等待,等那個轉生者回來。
  這個事實讓她很不安,而她並不曉得該怎麼去處理這樣的心情。
  「我說啊…」
  「利姆露大人,」打斷利姆露的是正踏入房內的朱菜,恐怕是為了報告而等在外面好一陣子了,就這麼剛好給她聽到了紫苑的吶喊;只見她恭敬地行禮之後,神情認真地開口:「我和紫苑有一樣的心情,雖然是一個非常任性的要求...但是,希望您准許我們,和千狐進行一場戰鬥。」
  「…蛤?」利姆露瞬間懵了,傻眼地望著同時對朱菜的提議表達同感的紫苑:「等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為什麼妳們非要跟千狐打架不可?」
  「...這只是,我們的一點任性而已。」
  「還請利姆露大人,答應我們!」
  成王敗寇,魔物的法則是只要證明對方比自己強,那麼他們就能心甘情願地服從,這不管是在地位還是伴侶方面都一樣,他們並不會因為情感上理解對方不喜歡自己就放棄,只有靠武力贏了,他們才會服輸。
  說到底,她們只是不想什麼都不做就放手。
  而利姆露則是陷入了頭痛的狀態,紫苑經常做出任性的舉動,他還有理由駁回,但是朱菜至始至終都沒有向他提過什麼要求,他很難拒絕朱菜的「一點任性」。
  「…嗯唔、好、好吧…但是妳們要等我跟千狐說明之後才行喔,不可以劈頭就攻過去,這樣很沒禮貌。」
  「是!」
  「謝謝利姆露大人!」
  望著眼前雀躍的兩人,對她們的心事渾然不覺的利姆露感覺頭更痛了。
  
  望著暈倒在地的紫苑,利姆露忍不住脫口抱怨:「所以我就說了先等我講完嘛...」
  著急的紫苑,在千狐剛剛抵達東門的時候就拔刀出手,結果這樣的襲擊並沒有讓千狐措手不及—她單手接住了紫苑全力揮下的大太刀,宛如拍蒼蠅似的連人帶刀扔出去,直接把紫苑給摔暈了。
  千狐好歹也是光憑一己之力,就能同時維持二十一個孩子生命兩年的人,怎麼會覺得這種程度的攻擊就有用呢?
  估計紫苑只是心急如焚,才會一見到人就砍上去,連跟他做的約定都忘了。
  聽完利姆露的解釋與道歉,千狐只是揚起一抹苦笑。
  有些事情,不用行動傳達就不會理解。魔物與人最大的不同,是他們幾乎沒有心計,至少遠遠不及人類狡猾;如果能用武力解決,那就用戰鬥來證明自己擁有較高的發言權,如果能用實力壓制,那麼就不必擔憂會被算計。
  一切的一切,取決於彼此的強弱。
  而不巧的是,雖然她留有人類的記憶與價值觀,卻在轉生後擁有了魔物的身份。
  為了霸佔利姆露身邊的位置,她們選擇了最能夠讓自己心服的方式,那她又怎麼能夠拒絕。
  「事情的原委我已經了解,雖然我並不想跟曾經幫助過我的人戰鬥,但是如果這樣能讓妳們心情平復,我樂意奉陪。」
  在千狐這樣的表示下,朱菜也對她發動了攻擊,當然、是在利姆露的同意之後。
  而結果,是朱菜還來不及施展神聖魔法,就已經被千狐一手刀劈暈了。
  「好歹也是千年的妖狐,沒有這點能力早就死了。」千狐淡然地說。
  「咦?我以為妳的名字就叫千狐,原來是稱號來著?」和千狐一起走回自己的住所,利姆露聞言忍不住驚訝地反問道。
  「嗯,是稱號。」千狐緬懷過去似地瞇起眼:「我、已經想不起我以前的名字了,不過也沒有想起來的必要了,既然不可能用這副模樣回去,那麼以前的名字就讓它消失也行。」
  而且,我也沒那麼討厭「千狐」這個名字了。
  她的嘴角上揚,勾出一個久違的弧度。有多久沒有對人微笑過,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偶爾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把笑的方式連著名字給一起遺忘。
  「不過...你真是一個遲鈍的男人。」
  「咦?!為什麼?」正要追問的利姆露,看見千狐用食指比出噤聲的手勢,接著傾頭一笑。
  「是、秘、密。」語畢,千狐甩下突然石化的利姆露,逕自往前走。
  她剛剛...她剛剛笑了對吧?這是標準反差萌嗎?原本清冷的人突然來一個少女般青澀的微笑,犯規啊啊啊啊啊!對一個零戀愛經驗的人來說這是犯罪!天大的犯罪啊!!
  正當利姆露的大腦裡陷入重大的過熱危機,而其他人,卻只看得見他滿臉泛紅,抱著頭不停自言自語的模樣。
  
  由於千狐想看看孩子們的緣故,利姆露也就順帶讓她與先前自己救回來的*召喚者孩子一一認識,其中反應最大的莫過於庫洛艾,她幾乎是直接黏到千狐身上了,滿嘴「千狐姐姐」的叫。
  「庫洛艾的實力很強。」看過庫洛艾與其他人對戰練習後,千狐打從心底稱讚:「以後會是很厲害的騎士。」
  「欸嘿嘿!」庫洛艾害羞地笑笑。
  其他的孩子纏著利姆露,嚷著要他帶他們出去玩,整天都在讀書練習很無聊云云;利姆露被講得有點受不了,隨後應了一句「好啦,之後有機會就帶你們出去」之後,帶著千狐離開學院。
  「那個孩子,以後會成為*勇者。」
  「妳是說庫洛艾嗎?」
  「嗯。」千狐點點頭:「不過那也是長大以後的事了。」
  「嘛、也是。」利姆露想了想,最後還是開口了:「大約一個月後,我國的樂隊會到其他國家進行交流表演,妳要來嗎?」
  聞言,千狐停頓了一下:「...國家之間的交流,我去合適嗎?」
  利姆露只是比了比學院的方向:「畢竟我也要把他們帶去嘛。」
  「...原來打著保母的主意。」
  「啊哈哈…別這麼說嘛。」他心虛地撇開視線:「反正庫洛艾很喜歡妳啊!」
  輕聲嘆息,千狐最終還是答應了,在約定了一個月後會再回來與他們一同出發,並且期間會定期書信聯絡之後,利姆露再度目送千狐從東大門離開的背影。
  「大人,為何不將她留下?」紅丸不是笨蛋,他看得出來利姆露對千狐有著異樣的關注。
  「...留下她沒有意義,我還是待在這裡等她就好。」利姆露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只好選了一個比較直接的回答。
  風吹起了利姆露的髮絲,他一直凝望千狐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自他的視線中消失。
  因為知道妳需要自由,所以我願意待在妳一回頭就能看見我的地方,等妳。
  
  利姆露知道這趟音樂交流一定會有人攪局,畢竟在初到這個國家之際,這個國家的統治者—魔王露米娜斯就已經警告過他。
  「有人想要趁你離開本國的時候消滅你。」
  被如此告誡的利姆露,叫上強大的惡魔部下迪亞波羅和武力值極高的紫苑,和日向一起擔任孩子們與樂團的護衛,自己則讓*嵐牙跟在影子裡做預備。
  但當神的骰子擲下,連魔王也得措手不及;日向被敵人刺穿心臟,即使露米娜斯使用了死者復生也沒有用,庫洛艾在見到日向死亡後卻整個人融化在空氣中消失,而利姆露等人的面前,出現了原本封印在密室裡的原勇者—庫洛洛阿。
  毫無理智可言的庫洛洛阿,對身為魔物的利姆露發動了招招致命的攻擊。
  利姆露一邊使用智慧之王閃避攻擊,一邊用自己那略顯笨拙的腦子努力釐清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不知道為何日向無法復活,不知道為何庫洛艾憑空消失,不知道為何原勇者會被解除封印...
  「真是...」她的鮮血染紅他的胸口:「好好、躲招啊…」
  利姆露抱著逐漸失溫的千狐,一瞬間忘了他還身處戰場。
  他不該分神的,戰鬥中想什麼來龍去脈,不好好專心在對手身上怎麼行。
  「我、馬上救妳,妳振作一點!我—」
  「利姆露...」她微笑著,那沾血的唇瓣因失血過多而迅速泛白:「我...已經活得夠久了...」
  千年了,她一個人活了那麼久,寂寞久了,也對死亡感到麻木了。
  「吶...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三上悟,」利姆露緊緊抱住她幾乎癱軟的身體:「我是日本人,三上悟。」
  來不及了,那雙清澈冷冽的眼睛,已經失焦。
  她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華麗的大廳裡有五個人在,庫洛艾縮在椅子裡,露米娜斯在一旁不捨的望著她,日向站在牆邊不發一語,而第四跟第五個人,是利姆露召喚來的龍族維魯多拉和追著庫洛艾而來的魔王雷昂。
  整個身體蜷曲在椅子上,庫洛艾的哭聲很細微,但是所有人都聽得到。
  然而,沒有人有辦法安慰她。
  畢竟嚴格來說,是她殺了千狐。
  原勇者庫洛洛阿,其實就是長大成人之後的庫洛艾。
  一開始所有人都不相信,直到恢復冷靜的利姆露,用思念傳達的方式喚醒了沉睡在庫洛洛阿體內的庫洛艾,於此同時,日向也甦醒了。
  代替崩潰的庫洛艾,日向對所有人解釋了事情的真相。
  庫洛艾一直都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時空跳躍,而且觸發時空跳躍的條件很特別,每次她發動這個能力,那一定是在日向死亡的時候。
  因此,當日向死亡的時候,她才會消失於空氣中,因為在那一瞬間,她的時空跳躍發動了,帶著日向尚未消散的靈魂,跳到了日向還沒有遇到利姆露的那個時間點。
  庫洛艾向重新獲得生命但有著未來記憶的日向求助,希望她幫忙改變這個未來,於是日向帶著庫洛艾去找了露米娜斯,而露米娜斯也承諾會在庫洛艾成為勇者後封印她;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她們才遇到了利姆露,在那個時空裡,庫洛艾成人後成為了勇者,但利姆露並沒有當上魔王,而且在剛剛完成國家建設時就被殺死了。
  而庫洛艾,因為利姆露的死,成為了沒有理性的怪物,只知殺戮,因此人們替她取了另一個名字:庫洛洛阿。
  庫洛洛阿被遵守約定的露米娜斯封印了起來,而時間不停的流逝,當日向死亡的那一刻,庫洛艾的靈魂再度跳躍,帶著日向的靈魂回到了利姆露仍活著且當上魔王的時空。
  而利姆露,成功發現這件事,喚醒了庫洛艾的理智,讓日向得以順利復活。
  至於為何庫洛洛阿的封印會被解除,身為庫洛艾青梅竹馬的魔王雷昂表示他會去追捕罪魁禍首——另一個轉生者,神樂板優樹,好稍稍彌補庫洛艾愧對利姆露的心情。
  為了自己的利益,想除掉利姆露的優樹,趁著混亂打破了庫洛洛阿的封印,接著立刻逃離了戰場,現今不知所蹤。
  但這一切都不是他們氣氛沉重的理由。
  「我的朋友、利姆露呦…」維魯多拉試探性開口:「他、大概會沒事的,畢竟他在那麼憤怒的情況下,還是選擇救妳們嘛...」
  「對啊庫洛艾,這不是妳的錯。」接在維魯多拉的話後,雷昂急著安慰庫洛艾,卻被露米娜斯狠狠瞪了一眼:「笨蛋啊,你這樣講反而她會更難受!」
  「我是...!」雷昂還沒說完就決定閉嘴,因為他能理解被剝奪重要之人的痛苦。
  他們都看到了,在救下庫洛艾和日向之後,回到千狐身邊的利姆露,緊抱著她溫涼的屍體,第一次在這個異世界痛哭失聲。
  「其實可以用返魂儀式的...」露米娜斯低聲的說,但利姆露也會返魂儀式,如果他沒有使用這個方法,就代表有什麼原因阻止他這麼做。
  大概,只有千狐本人不願意,利姆露才會寧願痛苦也不執行儀式。
  「至少希望,他不會因此變了一個人...」
  夾雜著嘆息,日向用自己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語著。
  
  朱菜跟紫苑在利姆露的房門外守了三天,自從他抱著千狐的遺體回來之後,他再也沒有出來過。
  沒有聲音,寂靜地像是房內沒有人。
  「利姆露大人,就算、就算您很悲傷,還請允許讓我們進去為您送餐!」
  即便朱菜大聲地呼喊,房內的人也沒有回應,紫苑毛躁地踱步著,滿腦子都是「要是我當初再快一點解決敵人」「要是我能快一點到利姆露大人身邊」的懊悔。
  這樣,擋在利姆露面前的,就會是還能復活的自己了。
  然而再多的懊悔也換不回千狐的生命,千狐是千年的魔物,要復活談何容易。
  門板輕輕打開,兩人的視線集中到開門的人身上。
  「利姆露大人!」
  「還、還請先吃點東西!」
  面對兩人的擔心,利姆露只是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那個先,等等吧。妳們去通知利古路德來見我,順便把其他幹部也叫來,我會在會議室等。」
  「我明白了!」
  「在那之後請...」紫苑咬著唇,最終把話嚥了回去,轉身快步離去。
  「利姆露大人,紫苑只是...」
  「我知道,」利姆露制止了朱菜的話,面露疲倦:「抱歉...我暫時,沒有力氣去顧及妳們每個人的感受了。」
  交握的雙手用力地握了握,朱菜垂下眼:「...大人無需道歉,我們只是、擔心您。」
  隨即離開的朱菜,留下了利姆露一個人。
  千狐,妳只把我當朋友,我卻走心了,這是不是對我的懲罰,罰我、不該自以為浪漫的做一個等待者?
  本想,在妳背後一步的距離守護妳,可諷刺的是,我卻讓妳在我懷中死去。
  「...我果然,是個很遲鈍的男人。」他說,淚滴在他已經浸濕的衣領,靜靜地、靜靜地,搖晃著步伐走向會議室。
  
  在那之後,過了五年。
  四月第一個下弦月的夜晚,是魔國聯邦默認的寂靜日。
  那一天,全國的人民都會停止一切娛樂,酒館、迷宮、鬥技場和歌劇院全日公休,軍隊也會停止作戰練習,返家與家人渡過完整的一天,只剩下維持基本日常的店家會營業,例如讓路過的旅者休息的飯館、旅館,以及補充武器與藥品的雜貨舖。
  利姆露,在千狐死去的那一年,揮軍討伐了收容神樂板優樹的國家。
  「我,不是一個寬容的人。」這麼低語著,利姆露手刀刺穿神樂板的胸膛,毫不猶豫地挖出了他的心臟,在他眼前擰碎。
  庫洛艾依舊待在學院裡,只是利姆露很少再去學院探望孩子,只是讓其他幹部代替自己表達關心。雖然露米娜斯與雷昂覺得那並非庫洛艾的錯,但他們也沒辦法指責利姆露的疏遠。
  與利姆露有真正交情的魔王或君主,會在寂靜日來訪魔國聯邦,陪利姆露安靜地喝酒。
  有人說,利姆露還是以前天真的利姆露。
  也有人說,他已經不是從前的善良魔王。
  這些話,從沒傳到利姆露耳裡,他從沒聽見,因為他從不在意。
  有人試圖侵犯,他就予以相應的回擊,有人試圖諂媚,他就冷漠以對;對利姆露而言,最重要的是守護還有著各個夥伴的這個國家。
  因為他最想守護的人,已經成為曾經。
  雷昂問過他,要不要試著召喚半成品,畢竟庫洛艾就是這樣回到他身邊的,但是利姆露搖頭拒絕;因為以千狐的個性,她不會希望有孩子因她而受苦,所以利姆露不會這麼做。
  今天晚上,又是下弦月。
  利姆露坐在屋頂的最頂端,抬頭仰望夜空中的彎月。
  ...你是來妨礙我的嗎?
  「不...」他輕輕地說:「我只是想來...看看妳。」
 
 
 
 

註:

 *魔素:在這個世界中將魔力與生命值合在一起稱作魔素,魔素過低無論人或魔物都會死亡,同時也是發動技能以及魔法用的能量。
 *智慧之王:利姆露在轉生時獲得的「大賢者」技能進化而成,類似萬能計算機跟百科全書的合體,可以回答各種問題,並在各種情況下給出導向最利於利姆露的預測,同時替他解碼吸收各種原先沒有的技能。目前已具有一絲自我意識。

*胃袋:名副其實就是利姆露的胃,擁有無限大的空間,可以用以解析、複製、製造或儲存各種物品。
 *日向:轉生者之一,是神聖法皇國的聖騎士長,曾在與利姆露的戰鬥中因陷阱而喪命,利姆露本想用藥水救她,卻因為她的特殊體質而無效。

 *死者復生—返魂的召喚:是用以讓亡者復生的魔法,會消耗大量魔素,而且如果亡者魂魄已經消失,則魔法將會失效,因此對於剛剛死亡的人施展較容易成功。

*半成品:指的是被強行召喚到異世界、卻無法控制自己強大力量的孩子,他們多數都活不過十歲,但利姆露利用讓精靈寄宿的方式幫助他們控制力量,使他們從被自身魔素吞噬的命運中解脫。
*勇者:轉生者或召喚者所能達到的最高峰,能與多位魔王或是原始龍對抗甚至獲勝,是非常受人尊敬的英雄。

*關於庫洛艾的時空跳躍劇情設定,她的時空跳躍造成了兩種不同的未來。第一個時空是庫洛艾長大以後成為勇者才遇到利姆露,而這個利姆露並沒有成為魔王,但卻因此被他國當成危險殺掉了,庫洛艾暴走變成沒有感情的庫洛洛阿,被露米娜斯封印,而當這個時空的日向死亡之時,庫洛艾的靈魂脫離被封印的身體再度時空跳躍,來到第二個時空。第二個時空就是本篇故事的主要時間軸,跳躍過來的庫洛艾成為一個半成品,跟其它人一起被利姆露救下,接著在這個音樂交流會再度因為日向死亡而進行時空跳躍。只是在第二時空的庫洛艾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會再度跳回什麼都還沒發生的第三時空,因此她抽取了日向的靈魂,帶著第二時空的日向,跟自己一起跳躍,來到了還沒有利姆露,也沒有魔王露米娜斯的第三時空,擁有第二時空記憶的兩人,決定仿造第一時空的流程,找到露米娜斯,並請她幫忙守護封印之餘,也要找到利姆露、不讓他死亡。而第三時空的露米娜斯答應了日向跟庫洛艾的請求,在庫洛艾成為勇者後封印了她,同時在日向死亡的時候,庫洛艾帶著第二時空的日向靈魂再度跳回了第二時空,而她跳回的時間點正是利姆露正在想辦法讓庫洛洛阿恢復理智的時候,於是庫洛艾就跟日向一起待在庫洛洛阿的體內,最後被利姆露成功喚醒。所以三個問題:
為什麼日向沒辦法復活?
因為日向的靈魂被庫洛艾帶走了,當然復活失敗(身體是好了但是沒有靈魂。
為什麼庫洛艾會憑空消失?
她時空跳躍了。
為什麼庫洛洛阿會出現?
沒有了庫洛艾的人性,留在被封印的軀殼裡的,就是因為第一時空的利姆露死亡所造成的強烈憤怒與憎恨,人們稱作庫洛洛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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