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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結束晨練的煉獄換上了制服,坐上和室的座榻時,他的父親擱下筷子的動作讓他停下預備合掌的雙手,「父親。」

  「紫藤氏那邊傳了消息,說是有個族人現在在校內。」

  慎壽郎盯著自己的兒子,那幅胸有成竹的模樣和自己當年有十成十的像,可紫藤氏素來是招人非議的家族,若兒子對此毫無防備……

  「孩兒知道,」想起她昨日那副彷彿長了狗耳豎著尾巴的模樣,煉獄咧開嘴燦笑:「她現在是孩兒的刀,與紫藤氏無關。」

  慎壽郎忍不住眼角一抽,這小子……不知道自己收紫藤氏的人做刀,跟納了條毒蛇放身邊沒兩樣嗎?

  「……名字呢?」

  知道父親終會一問,煉獄直迎著父親蘊著無語之怒的雙眼,回答得極為有力:「緋村剎那!」

  ——緋村?

  慎壽郎微微一怔,那孩子怎麼是姓緋村?

  見父親的反應,煉獄再補了一句解釋:「她一個月前脫離紫藤氏,從回父姓,善劍術。」

  緋村,以前亦是有名的劍術氏族,只是他們的流派招式會對習劍者的身體帶來極大傷害,氏族人不願殘害後代,不再教習、只教導單純的劍道,緋村一族便逐漸在時代演變中消亡。

  心裡升起一陣可惜的嘆息,慎壽郎只淡然囑咐自己兒子:「杏壽郎,這人——你要慎用。」

  「孩兒記著!」

  但願,緋村剎那,也有繼承緋村一脈的仁慈之心與重諾守信,不會有背叛兒子的一天。

  

  當煉獄踏進他的副會長室,闔上門的那一刻,緋村悄無聲息出現在房間的角落,朝他微微垂首:「——主公。」

  他勾唇一笑,看來自己當初並沒有看錯,緋村已將紫藤氏的精粹學了個透,來無影去無蹤對她而言大概跟吃飯喝水般正常。

  「早!」

  見主公已經落座,緋村才跨步到辦公桌前半尺的位置,於那黑檀木桌面上輕放下整理妥當的草擬名單,以及那一包蠱解。

  瞧見那一疊資料,煉獄有些意外,他昨天才交代了任務,今天就有這麼多的情報,她不是還回了紫藤氏一趟找蠱解嗎?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直白的訝異,緋村這才開口說話:「這是草擬,身份乾淨的新生佔多數,查起來很快。」

  煉獄伸手拿起那份不算厚也不算薄的資料,上頭手寫的字跡如同印刷體,大致瀏覽下,內有七成是他今天本來要給緋村的名單,剩下三成是緋村自己查出來的,他大方的給與了讚賞:「做得好、比我原來的名單還完整!」

  太好了。緋村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對於自己的第一份任務得到肯定,她感到高興。

  煉獄擱下資料,視線落在那包蠱解上,他希望緋村解蠱,但——緋村會不會認為那是在拒絕她的忠誠?她把自己的痛感跟他相連,是在表明她願意生死與共。

  「妳的蠱……只有這方法能解嗎?」他想知道有沒有折衷的方法。

  聞言,緋村在腦中閃過數種答案,可她不曉得主公為何如此一問,因此選了最耿直的回答:「有其他方法可以緩和,但根除就只有服用蠱解。」

  一聽到有緩和方法,他眼裡揚起悅色,而緋村在接收到他的視線後,會意的據實稟告,自己的蠱毒在多年調整下早已歸順自己,不再受紫藤氏的控制,以及她可以用身體感知到主公是否受傷,但那是不影響她活動的輕微疼痛等資訊。

  「是嗎——」煉獄微一閉眼,突然覺得糾結這些的自己很傻,要不要解、那是緋村的自由,他何須替她做決定;他的夕眸凝著緋村,用指尖將蠱解推回她面前道:「要不要解,妳自己決定!」

  「我就實話說了,我對外的交流賽不少,出現在身邊的埋伏也是常態,我不希望妳因為我而受苦!」他頓了下,繼續往下說:「可對妳而言,這蠱已經是妳的一部分,也是妳對於我誓言的回答,我並不想讓妳感覺我不重視妳!」

  聽著煉獄沉穩而充滿力量的聲音,他越解釋,緋村心底昨夜那顆因想起紫藤氏教訓的疑心,越是一點一滴的、安穩了下來。主公沒有對她隱瞞他身處風險的事,也沒有一昧發揮聖母心的要她立刻解蠱,他的「使用」帶著人性,帶著尊重,帶著十足的同理心,帶著對她獻忠的重視,把蠱毒是否要解一事交給她自己做決定。

  「那、屬下蠱毒……便不解了。」

  這是她的選擇,她要能感覺得到主公是否安好,以便在他有危險時隨時趕到。

  但緋村並沒有從主公俊顏上瞧見預料之中的首肯,煉獄正微微挑眉,用一副感到詭異的臉直直盯著她看。

  「主公?」

  煉獄不是很自在的開口了:「那個、妳的自稱換一個,正常說話就好!」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喊主公,但是他實在不是那種可以配合演足宮廷劇的人,煉獄自幼被教導要懂得照顧人,卻沒被教育如何端著一副王者的模樣聽人喊「屬下」、「臣下」或「微臣」,他把每一個幹部都當成夥伴,而夥伴、是不會有謙稱的。

  「……我知道了。」

  緋村有點無奈,自家主公真是與眾不同,世家貴族哪個不喜歡自己被當帝王,偏他不吃這一套。她把蠱解收回了制服袖內,給主公一點台階下也是忠臣的表現,於是緋村向煉獄確認下一步的動作,他自然領了這個情,從滿臉不自在中恢復過來,開始吩咐起緋村的下一個差事。

  要清除掉那些個埋伏的人,不能過於著急,一個個從不起眼的開始動手,初期還要先避開他們已經知道彼此存在的對象,以免捉了這個,跑了那個。

  「時機要抓好,不要讓他們一下子發現我們已經知道了!」煉獄提醒著,他們畢竟都是被派進來潛伏的,要說沒有半點能力,那就太小看他們了。

  「我知道了。」

  緋村面上沒有表情,腦袋裡已經轉著該從哪幾個下手,也許……一個讓他「飛來橫禍」,一個讓她「家有急事」,再一個「惡夢纏身」……

  「還有,紫藤氏給家父送了消息,他們在找妳——畢竟妳昨天回去了一趟。」

  話語剛落,煉獄明顯感覺得到眼前的少女氛圍變了,那股並非針對他的殺氣,陰陰冷冷的流洩在空氣中;未被衣服遮擋的肌膚彷彿有細膩的針在戳刺,就像用這輕微的不適,去體會一點對方此刻內心的痛苦。他雖然知道緋村是逃離紫藤氏,卻從未真正感覺到她的憤恨情緒,因為緋村這兩日都藏得很好。

  可是現在——他真實的感受到緋村對於自身家族的恨意。

  緋村壓抑不住胸口冒出的漆黑,讓她攢緊了雙拳,這下子,紫藤氏如果查到她在這裡,別說是主公,整個煉獄氏肯定會被牽連。

  是她落下了線索,給主公惹來了麻煩——

  「這樣正好!省了再去想怎麼讓他們知道妳在我這裡。」

  她自責懊惱的思緒被主公的發言一把掐斷,因為對方說了讓她震驚不已的事。

  「不可以!煉獄氏再怎麼強大,只要主公始終處在明面,紫藤氏就有的是機會!」她太清楚紫藤氏的陰險毒辣,自己的主公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一定會直接與紫藤氏硬槓上的!

  不行!她不能讓主公做這個決定!

  可偏偏煉獄只是無所謂的一笑,接著道出讓她呼吸一停的話語:「我是在明面,但我背後的影子裡,有妳!」

  他相信,緋村會擋下所有來自暗處的攻擊,也相信,緋村可以明白他把自己曝露出來的用意。

  從他的名字被紫藤氏知道的那一刻起,紫藤氏就是他們倆共同的敵人,她再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被煉獄捨棄,因為紫藤氏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收了她的主公。

  主公用最直接的行動,證明他不會背叛自己。

  一如方才主公保留了她表忠誠的蠱,她又怎麼能夠拒絕對方護她的心意。

  「……我知道了。」

  最終,緋村不再多言,她領了命令自副會長室消失,煉獄將那一疊手稿一張張擱進一旁的碎紙機裡,父親早上那一句「慎用」淺淺掠過他的眼眸。

  可他也沒忽略,當緋村在阻止他的時候,她打心底暴露的焦心,以及沒能壓抑住的自責。

  「父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縱使她在紫藤氏的教育下長大,也掩不住她天生骨子裡所帶著的天真。

  他願意相信,自己傾心去倚賴的人,也一定、擔得起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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